Perfect Kiss
作者:Gregory Leo(我們的好姊妹之一)
就在我穿著非常不合身的西裝靠著走廊旁的柱子，用力搓揉著我因為超時工作與睡眠不足的雙重打擊下不斷陣痛的太陽穴時，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活像一尊佛像般佇立在那裡。
如果用飲料來形容，他現在的表情大概就像加了葡萄汁的苦茶，說多紫有多紫；說多苦有多苦。
在他身旁一位女子穿著雪白的婚紗，挽著他的手，用落落大方的笑容跟週遭的親友們談笑，不時轉過頭拍拍他，在他耳邊輕聲說話。
他們面對著分隔會場與走廊的大門，門內已坐滿了賓客，大家都面向以窗簾做成的投影幕，簾幕上撥放著幾天前迎娶的影片，螢幕中的新郎正在抒情的歌聲中緩緩以單膝下跪，穿著白紗的新娘坐在床上，綻放出如詩般的笑靨，緊緊將他摟入懷中。
門口那幾桌有些人默默掏出手帕或紙巾，有些人則不時向外窺看。在賓客與新人間的三對儐相正指著不時出現在螢幕上的自己談笑，我們的新郎則是緊握著雙拳，一個勁的繃著臉。
「喂！你逗逗他啦！你現在只要能把他逗笑就算是幫了我最大的忙了。」新娘帶著苦笑對著我說。
影片播畢，主持人熟練的迅速接上話頭，準備介紹新人入場，三對伴郎伴娘收起嘻笑，挽起彼此的手，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新郎的臉則越發紫青。
「喂！你不是等了很久了！你看大家都在笑，你是主角耶。快笑啊！」我衝著他說。他擠出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然後繼續苦著一張臉。我想他盡力了。
第一第二對依序入場，主持人滔滔不絕的介紹進場的伴郎與伴娘，樂聲放肆的流竄在會場四周，帶來一片歡欣的氣息，被其感染的賓客情緒高昂，第三對伴郎與伴娘昂首邁開步伐，新郎緊抿著雙唇，然後………
他哭了！
哭了！他毫無預兆的流下兩行淚，旁邊的新娘笑著聳了聳肩，週遭的親友們慌忙的四處找尋衛生紙，好不容易掏出兩張，他們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往前走去。
他腦中一片空白，過去的一切毫無來由的在腦海流過。
從開始籌備婚禮那天起，總是被日期追著跑，事情永遠做不完，時間永遠不夠用，一天又一天搞得焦頭爛額。日曆一張一張被撕下，真實感卻隨著時間的逼近顯得逐漸遙遠。
「走慢一點，走慢一點！」穿著黑色套裝的工作人員半屈著腰在前領路。「對，就是這個速度，不要緊張，快到了。」距離大門只有數步之遙。
他不敢眨眼太多次，怕哪一次睜開看到的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這陣子每天晚上他都睡不好，白天總有做不完的事要忙，工作、拍照、準備流程、交代事項，不停的擔心著有沒有哪個環節沒注意，哪個細節沒發現。藉著不斷的忙碌能夠讓自己遠離胡思亂想的心情，但一天總要結束，總會有躺在床上面對自己的那一刻。
他擔心，他擔心這不是真的，擔心自己最愛的這個女孩從沒答應過要嫁給自己，甚至懷疑起這十多年來的愛情長跑會不會也是一場夢，自己依然是孤身一人。
我又何德何能？擔心緊接著的是懷疑，我有什麼資格讓她決定與我共渡餘生，我又有什麼能力照顧他一輩子？我有嗎？我能夠嗎？以後會有什麼問題？愛情會不會隨著瑣碎的生活逐漸被分割？
他額頭開始冒汗，幾乎是被推著往前走。
這個情況過去在腦中已經演練了千百次，事到臨頭卻緊張的一片空白。
此時距離會場大門只剩半步，依稀看到靠近門口的賓客已經紛紛站起鼓掌。
他的腳步開始變得沉重，不過數公尺的距離卻好像幾公里之遙，雖然眼前清楚看到人們對著他笑，工作人員揮著手，耳朵裡卻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怎麼了？不要緊張啊！」一句話轟的竄入腦中，轉頭一看，那個最熟悉的表情浮現在眼前。
「要進場了，笑一個啊！」是自己最熟悉的笑容，最熟悉的聲音，最熟悉的表情，數十年來魂牽夢縈的場景。
「這是真的！她真的要嫁給我了。」他終於展露笑顏，鬆開緊握的拳頭，緊緊握住新娘的手。
我靠著廊邊的柱子，看著他們踩著紅毯緩步踏入禮堂。
鎂光燈從紅毯的彼端聚焦，音樂聲驟然響起，賓客們紛紛起身夾道鼓掌，澄黃色的燈光在彩帶與花瓣中迂迴灑下，雙方長輩堆著笑意卻含著淚光，直到他們一起步上舞台。
我邊按著太陽穴邊慢慢走到大門旁，各種色彩的光柱投射在舞台上，讓我站的這個角落顯得相對昏暗。
而在那萬眾注目的焦點下，新人在光暈中卻格外耀眼。
主持人大聲的說著：「親一下新娘吧！」群眾開始鼓譟，雙方家長微笑著稍稍靠向舞台兩端，新娘露出一貫的微笑，轉頭看著新郎。
他沒有出現我以為的尷尬表情，自然的環抱住她，閉上眼睛………
中央空調的馬達聲咻咻作響，冷氣口吹出的冷風夾帶著玫瑰花的香氣，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悄悄印在地上，窗外是一片藍天，擁擠嘈雜的街道與冷冰冰的高樓大廈彷彿被隔絕在世界的另外一邊。禮堂中央的吊燈緩緩晃動，微落的白光撲上每一位在場賓客的臉。不過他們都沒有發覺，因為他們的視線離不開那正閃耀著的美景。
時間停止的那一刻，全世界都為之心醉。
我想到一首大學時曾經很喜歡的歌。
Perfect Kiss
♥ 可忻與我 ♥ (3)